原创小说-- 《凡尘仙劫》 为远征而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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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第十章 疗伤
  百越村，祭坛外。
 
  祭坛背面，静悄悄的立着一块高近五尺，厚约尺半的石碑。石碑呈灰白色，正面赫然以行草镌着八个血红的大字：“祭坛圣地，擅入者死!”每字约巴掌大小，笔力雄浑，八个字连作一处，显得说不出的压抑。血字右侧，刻着几行蜿蜒回旋的墨色挣开：此祭坛为本族祭祀祷天，卜筮之用，是为乃本族圣地，非有极大功勋者不得葬入，切记!切记!整幅碑文连作一处，在夕阳余晖下，显得极是肃杀苍凉。

　　“去你妈的圣地！”星云凝望许久，忽的一咬下唇，大声骂道。话声未落，拳头便已重重击在碑上。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石碑只微微晃了晃，星云右手却痛的几欲断折。星云手一松，石碑上立时多了三条醒目的血痕。星云吃痛，却似一无所知，一双虎目，只是呆呆的望着石碑，良久不发一言。鲜血不住顺着伤处流下，滴滴答答的落入土中，将昏黄的地面，染出一片暗红。
　　“云老大，你受伤了！”寒影见状，不由皱了皱眉，沉声道。哪知星云听了，却是恍如未觉，仍是一动不动的跌坐在地，便似身旁没了寒影这号人物一般。寒影接连叫了几声，星云只是不理。寒影见状，赶忙伏下身去，扭头一看，只见星云身子不住颤抖，泪水直在眼中不住打转。这般无声低咽，较诸嚎啕大哭，实在更加难受的多。寒影见了，不由想起适才那通恶战，心里也是一阵酸楚，寒影一张口，却觉喉咙似乎被塞住了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
     “星云，你这混蛋！如此枯坐良久，寒影见星云仍是傻愣愣的跪在石碑之前，手上鲜血兀自不住流下，心头不禁没来由的一紧，当即一咬下唇，一挥手，“啪”“啪”连响，重重的扇了星云几记耳光。星云正自哀戚，猛觉劲风扑面，心知有人出手相袭，当下非但不避，心下反而欢喜不禁，暗道：“大家都死了，都死了！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又有甚么意思？这人要杀我，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。”他这边胡思乱想，不料面上陡然一阵剧痛，不由“啊”的一声低呼，赶忙抬起头来。星云迭遭变故，正是满心悲苦无处诉，哪知又在措不及防之下，面上又受了几记沉重之极的耳光，心下不由大怒，脚下使力，当即站了起来。一抬头，星云只见见寒影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自己鼻子，正满面怒容的望着自己。星云一见寒影这副模样，心里不由“咯噔”一响，气势便先沮了，讷讷的道：“兄弟，你干嘛打我？”

　　“我打你又怎的？”寒影闻言，两道好看的眉毛忽的向上一挑，怒道：“如今村中勇士尽数战死，余下那些人，若非身受重伤，便是衣食无着，你只顾自己伤心，几时为他们想过？死者已矣，我们现在要做的，便是将余下族人寻回，为他们疗伤觅食才对。”

  “是，是，兄弟教训的极是，”星云原本心头一阵迷茫，此时却被寒影一通掌掴，心下便有了几分清醒，再被他这般疾言厉色的一顿训斥，当真有如醍醐灌顶一般，登时醒了过来。寒影见他回复清明，这才面色转和，正抬头时，只见星云两颊红肿，泪痕兀自未干，脸上指痕宛然，不由大感歉疚。只是他素性高傲，明明心头疼惜，脸上却仍是冷冰冰的，当下说道：“你且过来，我看看你伤势如何。”星云见他神气渐转柔和，心下稍安，憨憨一笑，说道：“这点小伤，不劳。。。。”一句话尚未说完，便见寒影两道目光冷电也似的逼了过来，星云和他目光一触，心里不由打了个突，不觉便住了口，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。寒影见他并不违拗，心下一喜，当即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鸽卵大小的羊脂玉瓶.拔去瓶塞，星云只觉一股甜香扑鼻而来，一嗅之下，不觉烦闷之气大减。寒影将瓶中物事倒了指顶大的一团，托于掌心，随即将玉瓶收入怀中，双手轻轻一搓，将那物搓得匀了，在星云手上涂抹起来。那物着手即溶，原来竟是药膏。寒影伸手敷药之时，星云只觉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滑过手背，药膏抹在手上，登时便有阵阵清凉之意，夹着阵阵花木清香，实是说不出的舒服。二人此时相距不过尺许，星云鼻中忽的传来缕缕幽香。星云初时还道是那药膏香气，细细一闻，却又不是。那药膏香气甚是浓烈，有如千百朵茉莉同时绽放，而寒影身上香气，却是若有若无，如兰似麝，虽不如药香那般浓烈，却是清淡悠远，撩人心弦，星云闻了，心头不由一荡，口中说要救人，心里却盼时间就此停住，永远不要离开才好。

    “走罢！”寒影缓缓将绷带绕过星云手背，轻轻打了个结，起身说道。星云活动了一下筋骨，只觉伤处似乎并不如何疼痛，当即咧嘴一笑，说道：“好兄弟，可多谢你了！”星云刚道过谢，随即又愁眉苦脸的道：“啊唷，先前我们只顾打狗，却不知其他族人身在何处。如今。。。如今卓月长老，蛮叔都已过世，我们却又上哪里找去？”一念及此，星云只觉胸中一痛，鼻子一酸，险些便要哭了出来。只是他生性刚强，虽是满心悲愤，仍是强按着没哭出声来，星云张了张嘴，一言未发，眼圈先自红了。寒影见了，不免又是一通抚慰方罢。眼见夕阳已沉了半边，星云不由急躁起来，不住的四下乱走，可这村子方圆数十里，却又岂是这般便能找着？寒影见星云一通忙乱，眉头不禁微微皱起，却是良久不发一语。

   “倘若换了是你，当时野狗进袭，你当如何自处？”等待许久，寒影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，沉声问道。星云闻言，抓了抓后脑，皱了皱眉头，缓缓说道：“我们百越村虽然不小，道路却只有两条，一条直达村口，那自是兄弟来路了，至于另外一条么，是通向后山，兄弟，你是说。。。”

   “不错，不错，傻是傻了点，总算还没笨到家”，寒影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就连你都知道村子里只有两条道路，其中一条又被野狗占了，除了后山，他们还能躲到哪儿去？”寒影说话之时，眼中忽的露出一抹戏谑之色，显是存心取笑，不过这抹戏谑之色也是一现即逝，转眼间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。

   “是，是，我也当真蠢笨的得紧，直至此刻方知。”星云听寒影这般讥讽自己，却是丝毫不以为忤，反而满面含笑的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我们还是快些去吧，免得大家等得急了！”话声一落，左手一伸，已将寒影左臂抄在手中，转身向后山提气疾奔。寒影右手被他一握，不由得红晕上脸，好在星云只顾赶路，并未瞧见寒影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。

   且说二人一路奔行，四只眼睛，却不住朝两旁张望。方向既明，便不如何难找，不过小半个时辰，二人便在一处透着火光的山洞中将众人寻到。二人进洞一看，只见这并不如何宽敞的山洞中，赫然倒卧着数十名伤痕累累的村民。这数十人中，有的缺了一臂，有的跏了一腿，更有的没了大块皮肉，伤处鲜血兀自流个不停。放眼一望，竟没一人肢体完好。星云见此惨象，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。便是寒影这般冷口冷面之人，一见此景，也是不由的紧闭了双眼，面露不忍之色。令人啧啧称奇的是，这和谐村民明明人人伤势沉重之极，却是没人哼出半声。只是身上实在痛得狠了，各人面部肌肉扭曲，火光映照之下，实是说不出的诡异。寒影粗粗扫了一眼，心里暗自想道：“我还道这傻小子天生武勇，却想不到，这百越族人个个都死这般坚忍，无怪他这般忍得。他，他幼时定然吃尽了苦头。。。”

　　“傻小子，你可回来了！”寒影正自沉思，一个微弱的声忽的传入耳中，立时将他惊醒。寒影回头一望，只见一名面如橘皮，瘦小枯干的老者正含笑凝望星云，心下不由一喜，正要出言相询，哪知一看之下，却见这老者面如金纸，呼吸细微，分明受伤不轻。急低头时，只见这老者上半身衣衫破碎，满是血痕；下身一片血肉模糊，右腿更是露出白森森的一截小腿骨，虽是白日看来，也是着实可怖。星云先前强自忍耐，此刻见到这老者伤势如此之重，再也按捺不住，扑倒在这老者身前，放声大哭起来。那老者伤势本来极重，一见星云痛苦，反倒挣扎这要来抚慰。星云见状，赶忙起身扶住，双眼却不觉转向木立一旁的寒影。寒影会意，伸手便从腰间掏出一只两寸来长，鸭蛋粗细的瓷瓶来。这瓷瓶虽不及珠玉珍贵，然工艺考究，自然也非凡品，不过比起先前那只玉瓶，却是差得远了。寒影一揭瓶塞，露出瓶中满满一瓶的淡青色药粉来。星云随手自衣上撕下布条，手忙脚乱的为那老者上药包扎。包扎之时，双手不住颤抖，显是内心激动已极。忽然，星云手一抖，只听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那瓷瓶已然摔的粉碎。星云见了，脸色登时大变，急忙俯身去拣。寒影一见，双臂一抬，将他拦了下来。星云被他一拦，心下不由大怒，当即喝道：“你干什么？”寒影皱了皱眉，想他总是救人心切，当下并未发作，只是转过头去，不再言语了。

   “傻孩子，用不着了！”老者动了动干裂的嘴唇，勉力挤出一句话来，虽是满面含笑，神情却甚是委顿。那老者伸出枯树枝一般的右手，满是爱怜的在星云的脑门抚摸了起来。干涩的口中，喃喃自语般低声道：“好孩子，你余伯不中用了，你也不必费神来救，只是可怜这满村老小，才遭了蝗灾，又遇上了这群畜生，你要当真有心，就念在大伙儿这些年抚养你的份上，想些办法，救救他们吧。”说话之时，两只浑浊的眼睛，一瞬不瞬的盯着星云，一双昏黄的眸子里，满满的都是期待的神色。

　　“是，云儿答应，云儿答应便是了！”星云拼命点头，似乎生怕眼前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无法看到一般。身旁一直闷声不响的寒影见了，也是不由好一阵难受。

  “好，好孩子！”余伯说完这句，嘴角渐渐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，似乎甚是快慰，右手轻轻的在星云肩头一拍，缓缓的合上了双眼。星云本来一直低着头，忽的不闻余伯言语，抬头一看，原来竟是死了。星云幼时多蒙村中长辈照拂，一直感念于心，此时见余伯去世，不由悲从中来，忍不住伏尸大哭。哭了一阵，星云忽的想起余伯重托，当即扭头问道：“兄弟，村里有这许多人受伤，你可有甚么妙计？”
 
　　“云老大，附近可有野熊出没？”寒影走到一位村民身旁，检视了一番，忽的抬头问道。星云闻言一愣，随口问道：“野熊？”